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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沈璃鸢蓦地抬手一挥。

砰!

少年被她一掌掀翻,从床上摔了下去!

沈璃鸢睁开眼的同时,眼底一片煞气。

蹬蹬蹬。

1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忽然传来,十几个带刀护卫簇拥着一个白衣锦袍男子匆匆走了进来。

目光扫视殿内一周,男子看着沈璃鸢,眼底的嫌恶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俊美如玉的脸上露出一派不敢置信的铁青:“这是在干什么?”

那表情,活像看到妻子跟人偷情似的震惊愤怒。

沈璃鸢没说话,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沉默地打量着这华丽贵气的殿阁。

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跟她以前居住的寝殿大致相似,只是这间寝殿风格太过奢靡,跟她的性情不太相符。

目光微转,落在被她踹下床的男子身上,沈璃鸢眸色深了深。

少年一袭黑衣,身形修长矫健,此时正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姿态恭谨,额前墨黑发丝垂落,却没有遮住脸上那半片鹰纹面具。

不过他此时状态不对,垂在身侧的双手却因攥紧而泛白,甚至冒出道道青筋,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沈璃鸢用最短的时间在脑子里整理着此时的情况。

“身为公主影卫,不但以下犯上冒犯公主,居然连下毒的手段都使了出来?简直不知死活!”冰冷的声音出自白袍男子口中,凤奕尘冷冷看着沈璃鸢,“请公主殿下立即下令将无明处死!”

沈璃鸢思绪被打断,有些不悦,面无表情地抬眸看他:“出去跪着。”

黑衣少年薄唇微抿,正要起身离去,却听沈璃鸢再度开口:“凤奕尘,本宫说的是你。”

什么?

凤奕尘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沈璃鸢?”

沈璃鸢冷冷重复:“本宫让你出去跪着,你听不懂?”

凤奕尘闻言,面上骤然泛起愤怒之色:“堂堂公主殿下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跟男人行苟且之事?”

此言一出,殿内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沈璃鸢眼底色泽逐渐凝结,在她眼里凤奕尘已经是个死人了。

然而凤奕尘却像是没发现似的,鄙夷嘲讽的声音里,除了厌恶还是厌恶,“沈璃鸢,如果这伎俩是你试图激怒我的方式,那么我告诉你,就算你用尽手段,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喜欢上你!”

“跟你成亲是圣旨所逼,是你动用公主特权强求而来!你能逼得了我的人,却控制不住我的感情,我喜欢宜灵,只喜欢她一个人!”

“你得到我的人,却得不到我的心!”

“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喜欢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你!”

一句句强调,像是歇斯底里的咆哮。

“闭嘴!”

“沈璃鸢,如果你还要一点脸,请你以后不要再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本宫让你闭嘴,你没听见?”沈璃鸢蓦地抬手一挥,还在愤怒叫嚣的男人瞬间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沉冷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少女嗓音如冰,“敢以下犯上,对本宫出言不逊,你好大的胆子!”

凤奕尘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得他眼冒金星,脸色疼得扭曲:“沈璃鸢,你疯了?!”

沈璃鸢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摔在地上的男人,嗓音清冷:“凤奕尘,你冒犯本宫,按照皇族律法,就算当场处死也不为过。”

凤奕尘表情一僵,正要爬起来的动作缓缓顿住,抬眸看着沈璃鸢的目光变得阴沉:“你说什么?”

“本宫说的话,你听不明白?”沈璃鸢目光冷漠。

凤奕尘站起身,拂了拂袍袖,目光鄙夷地看着沈璃鸢:“你又在搞什么鬼?以为这样就能吸引我的注意力,让我就此喜欢上你?沈璃鸢,我告诉你——”

“来人!”沈璃鸢骤然冷喝一声,虽嗓音嘶哑却丝毫不掩冷厉气势。

凤奕尘声音一卡,随即听到齐刷刷的脚步声响起。

殿外很快进来四个身穿甲胄黑袍的侍卫,齐齐单膝跪下:“公主殿下!”

“凤奕尘对本宫不敬,以下犯上侮辱谩骂本宫,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什、什么?!

不但凤奕尘脸色猝变,便是跪在地上的四个侍卫也齐刷刷愣住:“公主殿下?”

他们没听错吧?

公主殿下是要把驸马凤奕尘拖出去打板子?

“还愣着干什么?”少女声音清冷悦耳,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冷硬,“拖出去!”

四个侍卫这才确定他们没听错,公主殿下的确是让他们把驸马拖出去打板子。

“是!”四人表情一振,高声应道,“属下遵命!”

话落之下,四个侍卫站起身,如狼似虎一般把凤奕尘拖着往外走。

他们早看这个驸马不顺眼了,仗着公主喜欢他,在公主府里对其他人颐指气使,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甚至连皇上最宠爱的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凤奕尘被粗鲁地拖至门外,才从僵滞中反应过来,连忙厉喝,“放肆!你们敢对我无礼——”

“请驸马恕罪,属下奉的是公主殿下的命令,只能委屈驸马爷了。”

凤奕尘简直不敢置信,失控地吼道:“沈璃鸢!逼我娶你的人是你,手段下作的人也是你,你反倒恶人先告状!你竟如此卑鄙无耻——”

“堵上他的嘴,再加二十大板。”

冷漠平静的命令从殿内传出来,嗜血无情让人心悸。

随即他被人按倒在地上,沉重的板子噼里啪啦砸下来,霎时疼得他脸色惨白:“呜呜……”

沈璃鸢!

四个侍卫早已看他不顺眼,平时又受了太多的窝囊气,这会儿逮着机会出气,板子专挑不致命却脆弱的地方下手,疼得凤奕尘几乎在地上翻滚。

惨叫声全部被堵在喉咙里,哪还有一丝风度可言?

公主府里的下人听到动静,不由自主地全部围观了过来。

看见驸马被按在地上噼里啪啦打板子,而且打得那么惨烈,袍子下的白裤已经看见了一片血色,个个脸色剧变。

驸马爷挨打?

公主以前不是最喜欢驸马爷吗?

虽然作为被赐婚的驸马,凤奕尘自打跟公主殿下成亲之后就一直表现得极为不满,动辄对公主冷嘲热讽,从来不愿意跟公主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事实上,按照皇家的规矩,驸马若是不得公主召唤,是根本没资格跟公主一起用膳的。

但公主殿下喜欢他,为了他愿意打破一切规矩,只是凤奕尘不识好歹,根本不领公主殿下的情,处处甩脸子。

公主一直忍让,因为喜欢,所以委曲求全,然而公主越是退让,凤奕尘越是变本加厉,以至于从最初的冷漠不满到后来的冷嘲热讽,再到现在,都敢指着公主的鼻子侮辱谩骂。

没想到今天居然被当众打板子。

公主殿下这是突然间开窍了,还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2

凤奕尘被带了出去,持剑而入的护卫们看着沈璃鸢那张绝艳冷煞的脸,惶然低下头,很快也退了下去。

殿内恢复安静。

沈璃鸢冷冷开口:“过来。”

黑衣少年闻言,清瘦的身躯微震,声音微带嘶哑:“属下……属下不敢……”

“不敢什么?”沈璃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抗命?”

少年俯身叩首:“属下死罪。”

“废话那么多。”冷漠至极的声音响起,像是夹裹着腊月寒冬的冰霜,让人只冷得打哆嗦,“上来。”

少年面具下的脸色煞白,薄唇抿得紧紧的,克制着身体里几乎沸腾的灼烧之感,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带着诀别的意味。

西齐尊贵的护国公主,生性狠戾暴虐,却是皇帝捧在手里的珍宝。

素来敢冒犯她的人,不是死,便是生不如死。

无明被下毒是事实,护国公主的命令不容违抗也是事实。

所以,他的确在诀别。

是护国公主沈璃鸢生性残冷,而待在身边的影者无明是最常遭殃的一个。

除了凤奕尘,这公主府的人无人不惧沈璃鸢。

无明起身,从床脚爬上去。

颀长劲瘦的身体上新旧交叠的伤痕就越发明显,足见这护国公主历来对他有多残忍。

沈璃鸢不发一语地看着他,目光微微上移,落在他遮住了半边脸颊的面具上,淡道:“面具拿下来。”

无明听到这句话,脸色急促变了变。

沈璃鸢无法理解他此时的情绪变化,按理说,他这样的影者应该终年没什么表情变化,情绪永远隐藏得极好,今日固然身不由己,可到底展现出了比常人更强悍的自制力。

所以,应该不至于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控制不住。

不过这个暂时不重要。

眼下他若不解了这要人命的毒,最多再一盏茶时间就得被生生折磨而死。

他是她的影者,这辈子生与死都只能是她的人。

暂时来说,她并不打算眼睁睁看着他死。

见他迟疑,沈璃鸢神色冰冷:“抗命?”

无明脸色再度煞白,整个人僵硬如石雕一般,低垂的神色像是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却到底不能违抗命令,缓缓伸手拿下自己脸上的半块面具。

沈璃鸢以为他脸上的面具是为了遮住伤疤或者丑陋的胎记,然而当面具脱离脸颊的那一瞬间,她忍不住皱了眉。

分明是完好无损的一张脸,除了因常年遮盖面具而比别处更显几分白皙之外,压根就没有任何破损。

这张脸甚至堪称精雕细琢,俊美得不像一个影者。

所以他这般反应,到底是为什么?

沈璃鸢心头浮现疑问,暂时却没时间让她思考更多,抬手贴在他后颈,把冰凉的真气一点点输进去,缓解了身体里沸腾的灼烧感。

少年神志逐渐恢复清明,身体也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3

西齐护国公主闺名沈璃鸢,年方十五。

在魂穿进她的身体之前,她曾用最短的时间,如走马观花一般看尽了这个女子的一生。

沈璃鸢于皇子公主中排行第七,今年不过十五岁,还没到出阁的年纪,甚至连出宫立府的资格都没有,但沈璃鸢例外。

她的母亲端妃一族曾在皇帝亲政过程中立过大功,独得圣宠十余年,沈璃鸢也因此让皇帝百般宠爱,甚至早早就封了护国公主的头衔。

连“璃鸢”这个名字都是皇帝亲自所起,寓意尊贵。

这位公主若是按照正常轨迹,应当荣华富贵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然而她偏偏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从学会走路开始,沈璃鸢就展现出来了很多跟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天生暴虐,脾气很差,小小的孩子眼神冷煞得吓人,跟她精致漂亮的外表完全不相符。

三四岁时因把一个宫人的胳膊扯断,而暴露了异于常人的蛮力。

皇帝和太后都为之震惊。

除此之外,她痴迷武学,皇帝试着找高手授她武功,未料沈璃鸢天赋异禀,高手所授武学她竟一学就会,至多半年就能打败自己的师父,甚至暴虐到把师父的肋骨打断。

从五岁到十岁,皇帝几乎每年给她找一个师父,一个比一个厉害,但无一例外,每次教会徒弟的师父都会在沈璃鸢学成之外被打伤,轻则断手断脚,重则性命不保。

渐渐的,七公主暴虐之名远播,几乎人尽皆知,做七公主的师父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噩梦。

后来皇帝直接下旨让影者做她的师父。

西齐有个专门培养影者的暗阁,能从暗阁里活着出来的个个都是顶尖高手,而无明更是顶尖中的王者。

七公主十二岁进入暗阁学武,十三岁开始挑战暗阁里所有的影者,她像是一具没有痛觉的机器人,自己受伤流血无所谓,把人打死也毫不手软。

除了无明之外,她挑战的所有影者几乎都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西齐七公主冷酷嗜血如煞神一般的威名,让整个帝都皇城的人都惊惧有加,谈之色变。

而暗阁御影者无明,是沈璃鸢不可战胜的高手。

十四岁那年,连续挑战了无明三次却始终没能把他打败的沈璃鸢,一怒之下直接要了他做自己的影者。

她要驯服这个桀骜不驯无比高傲的影者,迫不及待地想压下他高傲的头颅,踩断他桀骜的脊背,让他匍匐在地,成为她身边最卑微的一条狗。

皇帝的应允,注定了这个影者一生的悲剧。

影者认主,便得事事服从,终生听其使唤,这是暗阁在培养影者时用鲜血刻入他们骨子里的规矩。

所以认了沈璃鸢为主的无明,开始了他噩梦般短暂的一生,常常被手段狠辣暴戾的七公主鞭打折腾得奄奄一息,却还要拼着最后一口气履行影者的职责,保护她的安危。

影者因从小严酷不断的训练,早早就透支了生命,在沈璃鸢隔三差五狠厉的折磨之下,身体越发损耗得厉害。

他的生命终止在二十六岁。

而沈璃鸢,这个原本被皇帝百般宠爱的公主,被皇帝寄予了厚望的女儿,“护国”之名曾经是皇帝最大的愿望,却因过分残暴以及可怕的武功和手段,让帝王和皇子们心生忌惮,朝臣们对她恐惧至极,也厌恶至极,可没人敢得罪她。

帝都被她看中的男子直接强行纳进来,封作侍君,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皇权制度下,把离经叛道发挥到了极致。

连太后和皇帝对此都不敢说什么。

只是后来的后来,因为过分迷恋凤奕尘,沈璃鸢这个众人眼中无比可怕的女魔头到底也没能逃离被算计的命运,皇帝拿她当联姻工具,用她来对付权势滔天的藩王,凤奕尘和凤贵妃利用她暴虐的手段,扶持三皇子登基。

等一切尘埃落定,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影者无明被她折磨致死之后的次年秋天,沈璃鸢也在凤奕尘一杯毒酒之下,结束了她二十四岁的生命。

沈璃鸢的死,让整个西齐的人都松了口气

4

外面板子打人的声音清晰传进殿内,沈璃鸢看见少年脸色恢复正常,她缓缓收了手,下一瞬便见无明利落地翻身下床,用最短的时间把衣服穿好,身子又笔直地跪在了地上。

微垂着眉眼,一副恭顺臣服的模样。

沈璃鸢知道,这个少年骨子里其实一直是桀骜的,曾经被沈璃鸢折磨得痛苦不堪也不曾服过一句软。

越是倔强,就越是一次次激起沈璃鸢强烈的暴怒,换来一次比一次更变本加厉的折磨,他也从未求过一次饶。

按着沈璃鸢的脾气,这次影者被下毒,对她做出了冒犯之举,以她的手段,无明不死也得脱去三层皮。

无明显然清楚沈璃鸢的性子,所以压根不会辩解,只会沉默地承受着沈璃鸢施加在他身上的所有手段,直至消耗完最后一点生命力,阖眼长辞。

目光沉默落在他俊美异常的脸上,沈璃鸢淡道:“你今年几岁?”

无明怔了一瞬,才低眉回道:“十七。”

沈璃鸢没说话。

十七岁,还年轻,离死亡的二十六岁还有九年。

她记得最后那几年里,因为沈璃鸢对他越来越厌恶,折磨得变本加厉,才导致他身体毁坏得厉害。

眼下才是他被要到沈璃鸢身边的第二年,身体尚未损伤太严重,用些好药养着,应该还能养回来。

“公主殿下。”侍卫跪在殿外禀报,“驸马疼晕过去了。”

沈璃鸢回神,淡道:“五十板子打完了没有?”

侍卫谨慎回道:“还没。”

毕竟凤奕尘此前一直是公主喜欢的人,而且出身相府,他们看不顺眼归看不顺眼,也真不敢把人给打死了。

“那就泼醒继续。”沈璃鸢语气淡漠,“留条命就行。”

“是。”

沈璃鸢静静坐了片刻,理了理思绪,起身下床。

无明先一步上前跪在地上,给她穿鞋。

她不是一个会被美色迷住的人,可还是想不通,这样一个方方面都优秀出众到堪称凤毛麟角的影者,那位暴戾的公主怎么就下得去手把他毁了?

沈璃鸢安静地看着,待穿好鞋,少年跪着退后一步,始终都是谨守本分的恭敬模样。

走出寝殿,沈璃鸢看见侍卫端来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泼向趴在地上的凤奕尘。

方才还言辞愤慨句句冷嘲热讽的凤家嫡子,这会儿趴在地上跟条濒死的狗一样,疼得浑身颤抖,发丝凌乱地遮住了他惨白的脸,衣袍下的裤子上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围观的下人看见公主出来,纷纷跪地行礼。

沈璃鸢没说话,目光极淡地看了趴在地上的凤奕尘一眼,漠然转身离开。

“呜……呜呜……”虚弱痛苦的声音响起,因着声音里不容忽视的颤抖,听着自然而然带上了几分示弱意味,“呜呜!”

沈璃鸢眉梢微挑,停下脚步,并转头看他:“有话要说?”

侍卫见状,生怕公主再对凤奕尘心软,不由自主就停下了挥板子的动作,其实他们这会儿也是忐忑的,方才出于对凤奕尘的不满,他们打得着实重了些。

可公主一直很喜欢凤奕尘,虽不知道今日为什么怒而重罚凤奕尘,可这会儿看见了凤奕尘这般凄惨模样,万一忍不住又生了心疼,他们只怕要遭殃。

凤奕尘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沈璃鸢。

沈璃鸢抬手,示意侍卫拿出他嘴里塞着的东西。

侍卫照做。

“沈……沈璃鸢……”凤奕尘嘴巴得了空,嘶哑着开口,声音里充满阴沉怨毒的质问,“你……你得了失心疯?”

“驸马看来还没学会教训。”沈璃鸢嗓音淡漠,“堵上,继续打。”

话落,人已转身回了殿。

凤奕尘瞳眸骤缩,刚要说话,侍卫已经粗鲁地把布塞回了他嘴里,板子噼里啪啦又砸了下来,只疼得他眼前发黑,几欲死去。

回到殿内,侍女锦兰得到允许后进来伺候,并低声开口:“殿下今日怎么了?”

沈璃鸢看着她。

“往日殿下一直对凤公子宠爱有加,为何今日……”

沈璃鸢声音淡漠:“凤奕尘触犯规矩,胆敢辱骂本宫,若是禀报皇上,就算杀了他也不为过,区区打一顿板子已经算便宜了他。”

以眼下皇帝宠爱七公主的程度,冒犯公主就相当于冒犯皇帝,就算是相府嫡子,也可以治一个死罪。

何况皇帝早已对相府有了不满,只差一个发作的借口而已。

“婢子知道殿下仁慈。”锦兰吩咐其他几个侍女去准备热水,给公主殿下沐浴,随即续道,“只是往日公主殿下对驸马多有纵容,今日婢子有些看不明白。”

殿下仁慈?

沈璃鸢细不可查地扯了下唇角,原主可算不得仁慈之辈。

“即日开始,驸马在公主府中拥有的特权全部取消,不必过分优待他。”沈璃鸢眉目清冷,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稍后你通知下去,公主府里所有事情都必须禀报到本宫面前,驸马爷不再有代替本宫发号施令的权力。”

锦兰这才松了口气,恭敬应下:“是。”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公主突然间变得如此睿智,但这样的变化显然是极好的。

5

锦兰给她卸下头上发饰时,沈璃鸢就安静地坐在菱花镜前,看着镜子里这张稚气未脱的少女容颜。

显然这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只是有些发育有些缓慢。

少女十五岁,但容貌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稚嫩些,仅仅十三四岁模样,生得一副冰肌玉骨,巴掌大的小脸精致贵气,一双翦眸清澈剔透。

如画眉眼如冰雪般淡漠,肌肤白嫩吹弹可破,尤其一双娇艳欲滴的红唇,色泽饱满莹润,勾人的漂亮。

西齐这位护国公主,绝对算得上是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

且身份相当尊贵。

不过尊贵归尊贵,这个小公主实在是个奇葩,明明武功上天赋异禀,堪称奇才,却偏偏花痴好男色,小小年纪就学着人充盈后院,看上了凤奕尘就让皇帝赐婚,完全不顾凤家嫡子身为男子的尊严。

这样还不算。

帝都谁家的公子长得俊秀漂亮些,她都要过来做侍君,行为堪称惊世骇俗。

她的公主府现在已经有了一个驸马,四个侍君。

这样的行为举止待在宫里显然不方便,毕竟深宫内苑住着皇帝嫔妃,素来是不允许外男踏入的。

于是沈璃鸢便请求她父皇赐了座府邸给她,就此搬出皇宫,做唯一一个还没出阁就有了自己府邸的公主,且光明正大享受三夫四君待遇的公主,小小年纪只把一个离经叛道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护国公主的封号就是十四岁搬出皇宫时皇帝所赐。

沈璃鸢眉目微敛。

原主花痴是不假,不过凤奕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利用沈璃鸢年纪小愚蠢无知这一点控制她,素来喜欢用言语贬低嘲讽,因此反而更让沈璃鸢觉得他与众不同,不向权贵低头,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再加上凤奕尘是个读书人,心思深,能言善道,深谙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把沈璃鸢拿捏得死死的,三言两语就能让沈璃鸢生出愧疚之心,觉得不顾他的意愿请求皇帝赐婚是毁了他的仕途。

沈璃鸢没什么脑子,越是愧疚就越想补偿,凤奕尘越是态度不好,她就越觉得他是受了委屈所致。

相较于对其他人的狠戾暴躁,沈璃鸢在凤奕尘面前简直就是只温顺懦弱的兔子。

于是如此效应之下,自然就造成了凤奕尘在公主府里越来越跋扈,根本不把沈璃鸢放在眼里,偏偏沈璃鸢还不允许任何人去皇帝面前告状,努力地讨好凤奕尘。

好在沈璃鸢到底年纪还小,虽驸马侍君好几个,但至今尚未跟谁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至于方才凤奕尘所说的下药……

无明身上的药究竟是谁的,只怕还得查一查。

沈璃鸢偏头,看着全身黑衣的少年沉默如影子般跪在角落里,悄无声息像是把自己隐身了一样。

“无明。”

少年身躯微震,伏地而叩,声音恭敬而寡淡:“属下在。”

“把消息透露出去,就说凤奕尘在公主府受了责打,眼下已经奄奄一息。”沈璃鸢道,“务必让满朝文武都知道。”

“是。”

“明日你亲自去暗阁一趟,挑几个影卫带来公主府。”

“是。”

无明领命离开。

沈璃鸢独自坐着,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西齐是自打皇帝亲政之后,才专门设了个培养影者的暗阁,目的是为了更好地集中皇权,也是为了对付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东陵,想要快速壮大自己的国力和兵力。

皇帝之所以无限度地宠着沈璃鸢,除了她的母妃当年扶持帝王有功之外,也是因为看中了沈璃鸢的武功天赋,想着有朝一日她能领兵护国,想让西齐变得跟东陵一样强大,然而后来的沈璃鸢武功的确是高,智商谋略却跟武将完全不沾边,加上行为越来越肆无忌惮,才导致最终落了失宠被算计致死的下场。

6

“殿下,六公主来了。”侍女匆匆而入,恭敬不安地禀报,“此时正在外面嚷嚷要见您。”

沈璃鸢眉梢轻挑,又来一个送死的?

六公主沈宜灵,就是凤奕尘口口声声喜欢的那个人。

沈璃鸢一直就不喜欢她,不过以前碍于不敢得罪凤奕尘,她跟这个姐姐也算是维持了表面上的友好。

沈宜灵仗着这层关系,理所当然地以为跟沈璃鸢关系有多密切,时常仗着姐姐身份关爱妹妹,该灌迷魂汤的时候也毫不含糊,沈璃鸢后来被害死的这个过程中,她绝对算是功臣之一。

听着外面的动静,沈璃鸢淡道:“凤奕尘被抬去了他自己的院子?”

“是。”锦兰点头,“殿下要不要派人请个太医给他看看?”

沈璃鸢道:“让六公主过去看吧,她不会放任凤奕尘不管。”

锦兰微讶。

以前公主殿下可是极厌恶让六公主跟驸马见面的,每次他们亲密一些,公主都要发好大一顿脾气。

今日不但重罚了驸马,且不再阻止驸马跟六公主见面,看来倒当真是放弃了驸马。

“是。”锦兰应下,“池内的水已经准备好了,殿下现在过去沐浴吗?”

沈璃鸢嗯了一声,瞥见传了消息之后很快返回来的无明,转身往后殿走去:“无明随我来,其他人不必跟着。”

正要尾随而去伺候公主沐浴的侍女们闻言,顿时停下脚步,躬身退下。

无明没说话,沉默地起身跟上。

走进浴殿,浴池里温水清澈,水面上漂浮着各色新鲜的花瓣。

空气中清香暗浮。

无明进来之后正要跪下,却听沈璃鸢命令:“宽衣。”

“是。”

身姿修长的青年走上前,低眉垂眼替公主宽衣,视线下垂,并不敢随意乱看。

衣服一件件褪下,沈璃鸢抬脚入了浴池。

灯火映照下,她眉目精致绝艳,热气氤氲了萦绕在眉梢眼角的冷漠,难得显出几分柔和。

无明很快又服帖地跪在了一旁,沉默如暗夜里的影子。

“下来。”

无明嘴角一抿,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服,攥得指尖泛白。

就算如何冷漠平静没有感情的人,基本的羞耻心还是有的,无法坦然面对过赤身死亡这样的结果。

嗯?

赤身死亡?

沈璃鸢心头微动,她能听到这个影者心里的声音?

是原主有这个异能,还是自己五感突然开了窍?

沈璃鸢那个暴虐无常的女子的确擅长以各种方式折磨人,尤其无明深受其害,今日这样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会被杀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而很明显,无明以为公主是要溺死他。

“愣着干什么?”沈璃鸢淡漠瞥他一眼,只当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转身趴在池壁上,“给本宫捏捏肩膀。”

无明又是一怔。

今日的公主殿下实在跟往常不太一样。

无明眉眼沉了沉,没说什么,不发一语地褪去衣衫,走下浴池。

的确不太一样。

沈璃鸢心里想着,因为暴虐无常的原主已经不在了,这具身体换了个灵魂,就算如何相像,也到底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乌黑顺滑的青丝披散在女子雪白的肩背上,极美的画面,落在无明眼中却连丝毫涟漪都未生出。

他迟疑着伸手,小心地把璃鸢的发丝拨开到肩侧,见璃鸢没有因为这样“冒犯”的举止而动怒,才缓缓给她捏起肩膀。

“谁给你下的毒?”沈璃鸢嗓音清冷,自带威压。

无明却习惯了这种类似于质问的语气,反倒能从容地回答:“凤奕尘。”

虽然这个答案不一定能让她相信,但无明并未打算撒谎。

“凤奕尘?”沈璃鸢冷冷开口,“连这点伎俩都不能识破,反而中了暗算,本宫该说你的防备心退化了,还是该把你送回暗阁重新训练?”

最后一个字落音,无明已经在水中跪了下来:“属下死罪。”

浴池的水不深,即便是跪在池底,水位也才堪堪到无明颈部以下,所以并不会被水淹到。

“解释。”

无明垂目盯着水面上的波纹,回道:“凤奕尘给属下的酒,是殿下所赐。”

“酒里下了药?”

“是。”

“你明知有药,却还是喝了?”

无明默了一瞬:“是。”

沈璃鸢了然。

凤奕尘是原主最宠的一个人,宠到这公主府上下都得听他的。

所以既然是殿下赐的酒,他必须得喝。

明知有毒,也非喝不可。

喝完加了料的酒,凤奕尘只需再传沈璃鸢命令,告诉无明去殿内服侍公主殿下,后面的一切自然发生得顺理成章。

凤奕尘算准时机带人闯进去,看到无明冒犯公主的一幕,理所当然就是问罪。

……真是悲惨透顶。

沈璃鸢回想了一下。

貌似就是这个时候,在发生了被“捉奸”一幕之后,原主把无明狠狠地整治了一顿,以至于他筋骨和肺腑都伤得厉害,摧毁了底子,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到夜间就能看到这个强悍骄傲的影者独自隐身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身体疼得蜷缩成一团,像是陷入绝境濒临死亡的小兽。

然而即便是那样,也从未听他喊过一句疼,所有的声音都被倔强地压在喉咙里。

影者身份特殊,纵然本事多强悍,也从来不会有人在乎他的生死,更无人心疼他的遭遇,所有的苦痛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天天艰难地熬下去,直到彻底解脱。

而始作俑者凤奕尘,反而得了莫大的好处——原主觉得他受了委屈,除了让他执掌公主府大权之外,还答应了他许多无理的要求。

沈璃鸢收回思绪。

她原就淡漠寡言,此时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她看来,沈璃鸢这个人其实蠢得无可救药,她的武功有多厉害,她的人就有多蠢,出身尊贵,有着超乎寻常的练武天赋,身边又有一个同样强悍的影者,但凡她稍微不那么蠢,不那么花痴残暴,这辈子都可以活得无限风光。

天生拥有这么过人的条件和天赋,最后却硬生生被自己作死了,也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愚蠢。

“即日开始,好好记住你的身份。”沈璃鸢开口,嗓音冷如寒霜,“你是本宫的影者,只服从本宫一人。这护国公主府上下乃至整个西齐皇族,除了本宫之外,没有谁可以使唤你。”

无明垂眸:“是。”

沈璃鸢阖上眸子,“继续。”

“是。”无明站起身,安静而温顺地给她按摩着肩颈。

殿内许久无声,直到沈璃鸢睁开双目,忽而转身看向无明,伸手提起他的下巴,拖着长音缓缓问,“无明,你可想好了?是不是无论本宫让你做什么,你都会无条件的服从?”

“是!”

无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沈璃鸢让他做的事情……竟然是……